六年前的2009年，国家审计署在审计南航集团时，发现一家民营企业利用民航华北管理局的空中交通管制权谋利，正当审计署顺藤摸瓜摸到民航华北管理局下属的一家酒店进而调查华北管理局航班时刻审批过程时，南航集团有人给审计人员打来电话，恳请不要再查了。因为华北管理局航班时刻管理员刘育开（化名）警告南航集团：“你们敢让审计署来查我们，我就敢让你们南航集团的飞机都飞不起来！”“刘育开”何许人也？气焰为何如此嚣张！显然，审计署摸到了腐败重灾区。

 原来，时任华北管理局局长的黄登科从2004年10月起，给了刘育开一项特别权力，一人把持航班时刻调整审批大权，之后民航空管总局进行干预，可是黄登科又玩弄借调之法，还是私下授权刘育开独掌此项大权。有了此项特别权力，几乎是皮包公司的湛江日美通过利益输送取得了“特殊航权”，然后与国有大型企业南航进行所谓的“合作”，从中坐地收钱。这些钱去了哪里，审计人员调查发现，所收之钱通过民航华北管理局下属的一家酒店进了华北管理局的小金库。2009年11月底，黄登科接受组织调查。经查证，黄登科收受贿赂370万元，民航华北管理局单位受贿1700多万元、设立“小金库”近1400万元，2010年年底黄登科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

 六年前的案子已经了结，现在又拿出来炒冷饭，肯定是与反腐进入新阶段有着一定的关联性。这个新阶段可以从九个字中找到答案——无禁区，全覆盖，零容忍。无禁区已经没有问题，零容忍早就成为现实，剩下的就是全覆盖了。你想啊，各省、自治区、直辖市都巡视了一遍，国有企业估计今年也将全部过一遍筛子，中直机关和政府机构也巡视了一些，还有哪些旮旯是腐败盲区而没有覆盖？只有国家机构的下设机构和下属单位。这些单位分布广泛，零散而又不引人注意，可是有的权力却大得惊人。叫嚣“让南航飞不起来”的华北管理局恰恰就是这样一类平时不显山露水而手中权力却巨大的机构。各省市区的反腐工作正在向市县以下单位延伸，中央反腐自然也会向像民航管理局下设机构这样的单位延伸，反腐进入到一个新阶段。

 今年7月初，中央第十二巡视组进驻到民航局开展专项巡视。进驻不久，即有民航局空中交通管理局局长助理刘德华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调查。去年12月，华北空管局党委书记赵焕光就被检查机关带走调查。尽管目前尚不知道刘德华为何事接受组织调查，但从其任职经历可以看出，似乎与空管有着关联性。刘德华在担任民航空管局局长助理之前，曾历任民航中南空管局财务部长、民航局空管局财务部长、战略部长之职。民航空管系统在基建、设备投资等方面有着不少不小的权力，而且历来是腐败高发区。比如，民航空管局运控中心原主任张通国于2011年8月因受贿罪获刑11年，华北空管局原局长段始黎、党委书记王兰如、副局长龚懿以及东北空管局黑龙江空管分局原局长霍光雷等先后因贪腐而落马。民航系统落马之官几乎全部集中在空管系统，说明空管系统深陷腐败泥潭之中。将旧闻再翻出来，自然会引起公众对空管系统腐败的高度关注，也表明空管系统的腐败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并着力解决。

 “让南航飞不起来”之所以能够发生，原因就在于空管系统是一个相当封闭的体系，权力在封闭的状态下运行，既不公开透明，又不接受监督，最终导致权力失控。这种失控不仅体现在公权私用方面，而且体现在改革阻力重重方面。一方面，民航系统特别是空管系统成为国家机构改革“遗忘的角落”，一方面，民航下设机构和下属企事业单位也因为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成为了内部改革的“不敢触碰地带”。铁道部曾经也因同样的原因导致了系统性全局性腐败而被拆分并转型，估计民航系统也是这个样子。这两个机构长得太像了。

 空管系统的特权在于，如果想“让南航飞不起来”，南航还真飞不起来。如果是这样，南航这个大型国有企业就会毁在空管局手里。什么是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就是。在国际竞争当中，南航表现还可以，可是如果空管局一个小小的批复，就有可能让南航破产。这是因为空管局对空中交通拥有绝对管制权。一家航空公司的飞机要飞起来，首先要有航线，解决从哪里飞往哪里的问题，叫做航线审批；其次是要有时间节点，何时起飞何时降落，解决客源问题，这叫做时刻审批。这两项权力都掌握在空管局手里，完全由空管局说了算。这就是空管局的厉害之处，也是空管局狂妄的原因，还是空管局成为腐败重灾区的原因。

 “民航华北管理局官员：敢查我们就让南航飞不起来”这篇报道，看似六年前的老账，如果将其与反腐无禁区、全覆盖、零容忍对照一下，如果与空管系统曾经发生过的腐败案件对接起来，如果与去年12月华北空管局党委书记赵焕光被检查机关带走调查联系起来，如果与中央巡视组进驻民航总局之后民航局空中交通管理局局长助理刘德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调查搭上关系，估计就会明白，这篇关于旧闻的报道有种特别味道。这一串事情的背后，似乎预示着相关部门正在破解“让南航飞不起来”背后的神秘力量，为的是“让南航飞不起来”的狂妄彻底消失。这还预示着反腐正在向一切恃权任性的机构推进，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绝对不是一句空话。所有权力最终都将被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而且也会全覆盖，民航空管系统不会成为权力任性的特区，也不会成为腐败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