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傅申代题黄君璧画
新华书画:今年,“渡海白云贯古今——黄君璧书画展”在国博举行,受到广大艺术爱好者的欢迎。您这些年有没有参观过黄君璧先生的画展?您认为这些画展是否能够充分展现黄老先生的艺术魅力?您对这一类的画展有什么样的期许?
刘墉:黄老师的画展,我很少错过。这次国博的展览,也专程赶去。我觉得「渡海白云贯古今」跟以往展出最大的不同,是除了许多代表作,更呈现了黄老师的不少「私房作品」。
我称为的「私房作品」,是平常外界不容易见到,也可能画好就收起来,被黄老师忘记,直到身后才由家属整理遗物时发现。还有两种,是黄老师的课徒之作,以及黄老师临古和三十岁左右时的作品。
也正因为这些私房画,使我们能深窥堂奥,看到黄老师治学、写生、创作、授业的真貌。虽然许多画稿看来很简单,可是由于在课堂上谈笑间随兴挥毫、率性为之,更能见出黄老师的功力和“逸品”的趣味。其中有一张由傅申代为题记:“君壁吾师此作声势苍茫如干裂秋风,古人所难到也。”(图一)可以说是极为推崇,但是看画面,似乎没有完成,远天远山没交代,不合于黄老师作画的习惯,近处的水纹也完全没有晕染,可能黄老师画一半收起来,打算以后再补,却一搁就忘了。但也正因此,将黄老师得石谿笔法的功夫完全展现;中锋画的水波纹,也因为没有“青墨”的晕染,更见跳脱老辣的功力,令人想起齐白石送老舍的名作《蛙声十里出山泉》,笔简墨精、辛辣沉厚。傅申毕竟是书画大家,让黄老师这张沉在箱底几十年的好画,能再被关注。
我一向主张画展除了展示作品,也可以同时展示画家治学的方法,使欣赏者能够了解画家风格的源头演进,更使习画者能知道成就一位大师,非一朝一夕之功,这次「渡海白云贯古今」的「私房画展示」是很有意义的。可惜因为场地的限制,画稿占了地方,就无法多放各时期的精心代表作。希望以后能扩大展场,一次呈现黄老师的全貌。
图二:《白云堂画论画法》
新华书画:您认为,黄君璧先生作为20世纪最杰出的美术家之一,目前艺术界对他的认识是否充分?该如何更好地评价黄先生在中国美术史中的地位?
刘墉:黄老师虽然与张大千、溥心畬被誉为「渡海三家」,享有盛誉,但是大陆艺坛对他的认识显然是不够的。
抗战时期,徐悲鸿担任重庆中央大学艺术系主任,同时聘请了张大千、傅抱石、黄君璧去任教,而今徐、张、傅在大陆艺坛的地位,说俗一点,以画价论,黄老师都远远不及。可是换个角度看,黄君璧老师一九四九年到台湾省之后,主持师大美术系,进一步领导台湾画坛。我曾经统计过,直接受业于他的就最少有三千人。这三千人又多半后来担任教职,桃李无数,黄老师对台湾地区艺坛的影响真是太大了,今天仍在台湾或后来旅居海外的重要画家,无论国画西画(因为师大美术系早年不分科,每个学生都得同时学习国画、西画、雕塑等),恐怕多半曾经受业于黄老师。
相对的,张大千旅居印度、日本、巴西、美国,一直到一九七六年才到台湾,他的作品虽然名满国际,但是对台湾地区艺坛的影响较小。溥心畬先生虽然是“旧王孙”,也曾任教于师大,但是因为一九六三年就过世了,在世时又身体较弱、活动少、课也少,影响力较之九十五岁逝世前一年还作画的黄老师,当然也小得多。
可惜的是两岸相隔四十年,这当中黄老师多半只在台湾地区活动,不曾回过大陆,大陆艺坛虽然早知先生大名,毕竟了解有限。
我们可以假设,如果黄老师一九四九年没去台湾,而像徐悲鸿、傅抱石一样留在大陆,恐怕今天大陆山水画坛会有另一派的风貌。正因此,我二十八年前特别跟在黄老师身边研究记录,写成《白云堂画论画法》(图二),希望能把黄老师画学的精华介绍出来。这本书在大陆一直没有出版,但是早有中华书局等出版社来谈,希望明年能够推出,更希望经由全面的学术分析介绍,让大家更了解这位「一代宗师」,建立他在中国美术史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