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哥

                               作者 张全华

田哥,是我姨家二表姐的丈夫，在我们注重姻亲礼节的孔孟之乡，却流传着一表三不亲的说法，故在亲戚往来间，田哥对我们家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亲戚。春节过后走亲戚，二表姐按理说必来，来看望亲姨;至于表姐夫来不来自便，按当地常理一般不来。但每年春节过后走亲戚，除非他确实有事无法脱身，一准会来我家，我感觉春节每年来亲戚大聚会，好像他是不可或缺的一员。

一个月前，惊闻在养老院安度晚年的田哥，突然因吃东西被噎住抢救无效，我怎么都无法相信。他才六十多岁，进养老院还不到一年，多年患了帕金森综合症，加之二表姐糖尿病严重，孩子们都得上班，无法满足他随时有人看护的需要，只好把他送到一家条件较好的养老院进行照顾。我到养老院探视过他三四次，每次他都能准确叫起我的名字，我在哪里上班，该喊我什么称谓都一清二楚。当时感觉他仅仅是行走有些困难，不能完全自理，头脑却一直高度清醒。我们几个还有说有笑地一起开玩笑，说在这里条件这么好，没准还能再活二三十年。没成想，他撒手而去竟如此突然，我俩的对话仿佛就在刚刚，实在令人惋惜。

田哥，我对他的了解，大多是从我母亲那里听说。母亲常对我说，你田哥这个人不错，为人大度，热心肠，十分孝顺。记得一件小事母亲时常提及，那就是田哥每年春节过后到我家来走亲戚。我家的邻居他也认得几个，其中的一个叫崔生的，八三年他打了一眼手压井，因当时手头紧，说是同我们家是邻居，就在当时开电气焊门市的田哥那里，赊拿了一台用气缸焊接好的手压井井头。当时也就值十来块钱，可那时在中心校当校长的父亲，当时一月的工资也就是二十三块五，不想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钱却一直没还。后来田哥走亲戚到我家同母亲说起话，说在村头偶然瞧见了崔生，他感到春节大过年的，没好意思给他当场要钱，感到亲戚邻里的，说来怕伤了和气、更显的大年下不吉利，只是同母亲简单一说。

我母亲深知崔生的为人，村里人给他送了个“大马虎”的外号，过后母亲见了崔生就问他说，几十年前有没有赊欠过王洪田手压井井头一事。没成想他竟对我母亲说：“大婶子，都几十年前的事啦，你不提我早就忘了，也就是十来块钱的事，田他竟还把这事状告到婶子您这里，田这人真不够意思！”。大半辈子没动过怒的母亲，厉声训斥道：“十来块钱，是当时半个月的工资，你问问你家孩，现在一月工资多少？如果再加上几十余年的利息，你算算该还人家多少钱？你若欠公家银行的恐怕一个子也少不了，不然定会法院起诉你。还说田不够意思，人家钱是天上掉下的？还不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尤其亲戚里道的，为人绝不能干昧良心的事。逼着崔生赶快把账还上，你若实在没钱，我给你钱也得把账还了，做生意注重个‘信’字，做人更得注重个‘脸面’！”说来也巧，过后没几天，田哥有点别的事路过我村，顺道看望母亲，说崔生把钱还了，还劝慰母亲，为这事千万别生气，伤坏了老人家身子。他不无感慨地说：“做生意遇见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多了，想起来就说上一句，想不起来就算了，过日子又不差这一点”，田哥反倒安慰起母亲。

说起我姨家，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都已成家。在我们老家这地方，一般老人有病，大多由儿子送医院去瞧病就医，因为老人一般住在儿家，至于闺女积极出钱也是应该的，但一般不做第一指望。我姨每次身子骨不舒服她总是说，把我送到你田哥家，他家离医院近。可能老人说的是实话，也可能心疼儿子，怕他给自己瞧病多花钱。只要姨和姨夫大灾小难，总是到田哥家。田哥家本来就一家五口，这一来二去，在他家为老人探望的、帮忙的，来这里吃饭的经常不下七八口。常言说“好闺女不如好女婿”，你可别说，无论春夏秋冬，还是电气焊手艺活再忙，田哥只要老人来他家，总是二话不说，活一撂，就先给老人瞧病。无论花钱多少，即便手头不现成，他偷偷出去三邻五舍去借，也从没误过给老人看病。田哥也总是乐呵呵地说：“给老人家看病还不是应该的。”田哥这女婿母亲常常称道，因田哥开个电气焊门市，三里五村的，说起王洪田没个不夸的，都说田这人地道、实诚、孝顺。

田哥六十来岁就去了，赶上这好年景，多少感到亏欠。

嗨！田哥说句心里话，你若还在，我还期盼着春节，你能再来我家，你是我心里感到最亲的亲戚，心里还总想能同你再多唠唠、再喝两盅。